既见君子【叶蓝】
03.
私设如山
OOC到爆炸
游戏公司大佬X大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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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博远的手机勤勤恳恳地在早上六点半响起闹铃，全然不知为昨晚和人在阳台吹了一夜的冷风的主人着想。
“我再睡五分钟就起！”许博远睡眼朦胧地按着HOME键，冲着手机喊着，希望它能识相点，自己关机最好。
“您说什么？真有意思。”
许博远：……垃圾苹果，等老子起床了就去换了你！
许博远最终还是没能赖床，在六点三十二的时候他从床上爬了起来。这时的许博远处于一个十分神奇的状态，他可以十分冷静的洗脸刷牙甚至做早餐，但是脑子完全没有启动，一切的活动仅凭肌肉记忆操控。
于是许博远顺理成章地忘记了自己现在正在叶修家，也顺理成章地走进叶修家的客房，就像是往常一样，往自家沙发上一躺，躺在了叶修身边。
五分钟后
刚睡醒的叶修：……我可能还没睡醒。
“小蓝，小蓝？你怎么睡这了？赶紧起来回自己屋睡去。”叶修当然不介意许博远睡他房里，只要许博远愿意，睡他怀里最好。但是这会他该给叶梓准备早餐然后喊叶梓起床了。
“小蓝？”叶修捏了捏许博远的脸，企图把抱着他不撒手的许博远喊起来。
“小蓝，你先松个手，我要去给闺女做早餐了。”
“闺女……对，我答应了要给叶梓扎头发的。”许博远终于醒了过来，然后发现自己竟然搂着一个会自动发热的娃娃。许博远伸手拍了拍，发现手感竟然还不错！紧致有弹性的那种不错。
“蓝啊……”
“叶修？！！！！”
惊吓过度的许博远一屁股跌到了地上。
叶梓很奇怪，为什么今天早上爸爸是从客房里出来的？许叔叔也是从客房里出来的，还捂着屁股？
你们大人的世界真复杂。
“爸爸早上好。”
叶修一见自家闺女今天早上竟然自己乖乖起床了，立刻走过去抱起叶梓亲了一口，“宝贝儿早上好，你今天怎么这么乖啊？”
“因为许叔叔答应我要给我扎辫子！”
许博远一听这话，立刻叼着牙刷从浴室里探出头来回了一句，“没错，小公主早上好啊。”
“叔叔早上好。”
叶修把女儿抱到浴室交给了许博远，“你帮她挤个牙膏，就那个儿童牙膏，看着别让她把泡沫吞下去就行，我灶上还煎着蛋呢。”
“好。”许博远一大早就出了这么大一个丑，这会有点无颜见叶修，回话都是低着头的。
叶修倒是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大咧咧地就走回厨房了。
“许叔叔，你今天早上是跟爸爸打架了吗？为什么你是捂着屁屁从房间里出来的？”
许博远复杂的看了一眼叶梓，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解释。
“没有没有，我们赶紧刷牙，待会趁着爸爸还没做好早餐把辫子先扎好。”
“好！”叶梓为了美美的发型，挥舞牙刷的手速堪比电动牙刷。
叶修端着三人份的早餐走出厨房时就看见许博远坐在叶梓身后给她编着辫子，认真得像是在进行艺术创作一样。
许博远扎好最后一缕头发，笑眯眯地摸了摸叶梓的小脑袋。“好啦，你去看看，好不好看？”
叶梓立刻迈着小短腿往浴室跑去，客厅的两个大人都听见了孩子的一声惊叹。
没过多久就又听见叶梓啪嗒啪嗒地跑出来，跑到叶修面前，得意地转了几圈，“爸！你看！”
叶修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嘴上还得回复他们家臭美的小公主，“好看好看，赶紧谢谢人家小蓝叔叔。”
“谢谢小蓝！”
许博远看着一大一小两个有着同款笑脸的人，心想“这个称呼好像有点不太对。”
“不客气，叔叔明天再给你换个新发型。”
“小蓝万岁！”
许博远两条眉毛都拧在了一起：这怎么还掰不过来了？
叶修一看就知道许博远在想什么，只是开口说道：“先来吃饭吧。”
“好!”
“就来。”
吃过早饭后，叶修拉着许博远坐上了自己的车，说是送完叶梓之后正好把许博远带去公司，许博远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叶修家地段不错，离叶梓学校也近，开车只用十几分钟就能到。
“成了，去上课吧，晚上来接你。”叶修摇下车窗跟女儿告别。
“爸爸再见，小蓝再见。”
“嗯，球球再见。”许博远笑眯眯地回应道。
叶梓：你们大人这么记仇的吗？
叶修看着叶球球小朋友蔫不拉几的背影，有些想笑，“你可能是第一个让叶梓吃瘪的人，这丫头古灵精怪的，就没人管得住她。”
许博远没好气地白了叶修一眼，“还不都是你教的？！你当时也是，听见我妈喊我蓝蓝就跟着喊，还在学校里喊！还在我们做广播体操的时候喊！隔着两个年级喊！”
叶修对于安抚炸毛的许博远极有经验，立刻顺毛摸到，“好好好，我不喊了，然后今晚回去之后再狠狠地批评一下叶梓，绝对要改掉她这个没大没小的毛病。”
许博远一看叶修说得煞有介事，心立刻又软了下来，“别别别，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别老是吓唬孩子，叶梓爱叫怎么叫就怎么叫。”俨然就是一个慈母的样子。
叶修趁着红灯偏头看了眼许博远，笑出了声。
果然还是这么好哄。
许博远一听叶修的笑声就知道他又是开玩笑的，立刻又炸开了毛，“叶修！你笑什么呢？你老是逗我玩有意思吗？”
“不是不是，就是想起来以前我骑单车载你上学的时候了。唉！真的！祖宗别打了，绿灯了绿灯了！”叶修假意躲闪着许博远的拳头，还吓唬他要把他带到沟里去，真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九点零一分，叶修把许博远送到了自家公司楼下。
“你自己上去吧，我去买点东西，待会谈完了之后我带你去看咱妈。”
“什么咱妈？你别乱说！”
“你妈和我妈，这不就是咱们的妈？”
占了口头便宜的叶修摇上车窗，“嗖”地一声就开走了。
只留许博远一人在原地回味奔驰的尾气。
午后气温急剧上升，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就被一大片乌云所遮挡。
倾盆大雨随之而至。
许博远抱着两束雏菊坐在叶修的副驾驶座，沉默地听着雨刮器的声音。
他讨厌去墓地。
第一次去墓地的时候，他知道了父亲的死讯，那时他才十岁。母亲牵着他和父亲的战友们站成一排，哀悼着又一条生命的逝去。许博远记得母亲当时看起来十分平静，除了死死攥着他的手以外，她的悲伤收敛得几乎无懈可击。
那天也像今天一样，毫无预兆地就下起了暴雨，就像母亲毫无预兆的崩溃。
许博远不过是去买一束花的功夫，母亲的泪就和天上的雨一起落了下来。
许博远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弱小和无能，他弱小得甚至不能让母亲放肆的在他面前哭一场。他用尽所有的办法都没能让自己一夜之间长大，如果时间想让你饱受成长的煎熬，你就只能如坐针毡地数着日子过活，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可惜，他母亲没能等到这一天就已经离开人世。
于是他又第二次去了墓地。
这一次强颜欢笑的人变成了他自己，他不想被任何人同情，也不需要任何人来怜悯他，所以他必须压住所有的情绪，直到客人离去。
他在母亲的墓前跪了三个小时，没说一句话，没流一滴泪，背脊也挺得笔直，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可惜偌大的天地之间，已经没有需要他去肩负的人和事了。
许博远最终选择听从母亲的遗愿，离开家乡和他，前往异国求学。
十年之后，他第三次到了这片墓地，和他一起。
叶修轻车熟路地带着许博远走到了孟温岚的碑前，“你跟阿姨先聊着，我去看看我妈。”
许博远看着眼前一尘不染的碑面，和一束尚且新鲜的白菊，心里微微一颤。
“谢谢，我待会就去找你。”
叶修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向山上走去。
许博远把手中的花放下，跪在了母亲面前，就像十年前跪在母亲病床前一样。
“妈，我回来了。您别生气，我不是偷偷跑回来的，是人家大公司专门请我回来给他们的游戏做人物设计图的，今天早上签好了合同，画好了我就回巴黎。”
刚下过雨的地面还有些潮湿，许博远自膝盖往上一片冰凉。
“我不是为了他回来的，真的。我只想顺便看一眼他现在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家庭圆满，儿女双全。”许博远声音有些艰涩，像是喉咙里含着一团淤血。
“您当年问我，是不是喜欢叶修，我怕气着您，说我不爱他，结果还是没能骗过您。我从小到大，什么事都瞒不过您。”许博远自嘲般笑了笑。
“那您也应该知道，我直到现在都还爱着他，哪怕您逼着我离开这么多年，我也还是爱着他。不过您放心，我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的，等这次工作结束了，我就回巴黎。他现在是大公司的老板，还有一个特别可爱的女儿，我不会拉他下水的，您放心。您也不要怪他，我爱他，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是我自己鬼迷心窍，他就是把我当兄弟，这些年还都是他在照看着您，您要怪就怪我吧。”
许博远俯下身，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有些东西在心底积压太久，成了陈年顽疾，一朝拔去，竟然有一种病态的快感。
他当年远走他乡，心里若说没有一点点对母亲的怨恨，那是不可能的。幼年丧父的孩子无论是生活在多么好的环境里，心里大多会有点未来不可期的感觉，可许博远偏生早慧，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消化自己失去父亲这个事实，就已经自觉肩负起了对于母亲的责任，哪怕前路艰辛。后来许博远发现生活大概对他还不算残忍，日子也算安稳，母亲在大院里开了个画室教孩子画画，他也一路顺利升学，参加各种比赛，甚至在国际上开始崭露头角。
除了他发现自己竟然喜欢叶修这件事。
起初许博远只当是对童年玩伴的依赖感，直到被女生堵在楼梯口告白，听着女孩害羞不已的袒露自己的心路历程时许博远才幡然醒悟。见到他时不自觉翘起的嘴角，与他身体接触时的紧张，听说有人向他告白时的郁结，竟然都是因为他喜欢叶修！
理智告诉他应该远离叶修，可每当眼睛捕捉到他的身影时，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凑拢过去。许博远也就只好自我欺骗式般地继续与叶修相处，直到母亲病重。
母亲被送进急诊室时许博远正在上体育课，等到他赶到医院的时候母亲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乳腺癌晚期，且长期只接受物疗，拖到现在已是积重难返，纵使是华佗再世也无药可医。
“许博远，过来。”这是母亲对他说的倒数第三句话。
“这是，录取，通知书，你要、要出国，不能呆在叶修身边，我知道，你对他有感情。”
“你别骗我，妈快不行了，你不能骗我，你要出国！好好画画！知道了……”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母亲就撒手而去了，徒留许博远一人。
许博远那晚在母亲床前哭了许久，不是因为母亲的离世，他当时甚至没有心力去考虑这件事。他心里反复咀嚼的，是生活这个操蛋玩意留给他的苦涩。
他以为自己已经长大，足够帮母亲负担起一部分重担，没想到母亲为了给他攒钱出国，竟然会放弃治疗，等着病魔慢慢的将她的生命吞噬殆尽。
他以为自己已经将对叶修的情感掩埋的足够不漏声色，没想到母亲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母亲的死打破了他先前所有的幻想，他可以为了母亲坚强地面对父亲的离去，却做不到为了自己坚强地面对母亲的死亡。他像是一个赤条条的被放到一片广袤无垠的虚无中的存在，没有来路，没有归途，冷冽的风像刀割般刮在他身上，疼得他几乎想要停下脚步找一处避风港。
“我要去找叶修。”许博远趴在地上嚎哭的时候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刚想站起身，却又看见了母亲以及她左手上暴起的青筋。
“不许留在叶修身边！要出国！好好画画！”虚无里的上帝对他降下神谕，他不能违背。
许博远认命地收拾好行囊，就这么在一片虚无里走了十年。
他的肉体已是遍体鳞伤，几乎只剩下一幅骨架在支撑着一颗热血难凉的心在继续前行。如今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上帝也早已是一抔黄土，但她的旨意仍然不可违背。
他还是要出发的，除了死亡，他不会有其他的归宿。但能披上一身人模人样的皮囊来给母亲看一眼，告诉她自己没有辜负她的期待，告诉她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这也是好的。
“妈，我走了，等我回巴黎前再来看您。”
许博远拍了拍膝盖上的灰，朝叶修离开的方向走去。